莫兰迪的视觉世界
莫兰迪以写生作为自己终身奉行的创作原则。他的关注点从形而上观念绘画被引向了具体的瓶子和风景，引向了一个全然可见的世界。只要我们看看他那与众不同的两个画室就能很好地明白这一特点。
莫兰迪最主要的一个画室位于博洛尼亚封达扎街36号中二楼[1]一套中产阶级的公寓里。十二平方米的房间，东墙开了一扇照亮整个房间的窗，打开窗户可以看到下面院子里的花丛和橄榄树以及远处山上在空气中闪动的房子的屋顶。
博洛尼亚封达扎36号大门
2003年
摄影
本文作者摄
博洛尼亚封达扎36号大门内走廊
2003年
摄影
本文作者摄
在这个画室中有莫兰迪一生凝神注目的三个静物台。第一个位于南墙靠窗一边，距东墙约一米三，所以为侧光，光线相对集中地从左前方呈45度角斜照在台面及静物上，静物后面在台面上形成倾斜的同样角度的影子。第二个靠于西墙中间、进门的左边，台面为梯形。此静物台与窗户相对，光从正面照射，所以台面静物的投影刚好被静物本身挡住了。第三个位于房间的西北角，即第二个的北边并与第二个相连，且它的边呈45度角贴墙角摆放。它的台面为半圆形，弧边朝外，此静物台与光线呈75度角，基本为正面光。[2]这三个静物台的台面都包有类似土黄的卡纸，上面还有无数淡淡的铅笔圆圈线，那是画家摆静物时作为静物距离之间深思熟虑的记号。
莫兰迪博洛尼亚画室
1967年
摄影
Heiirs of Luigi Ghirri摄
莫兰迪博洛尼亚画室
1967年
摄影
Heirs of Luigi Ghirri摄
画室的静物台
2003年
摄影
本文作者摄
除了这些静物台，房间里还有最重要的道具——各种静物：碗、玻璃瓶、几何球体、油灯、水罐、有波状计时器的背面、放在桌面边缘突兀出来的小刀、传统的倒置圆锥形漏斗，也有圆形模型、咖啡壶、把手向后放置以便制作空间效应的炖锅、身宽体胖的考尔夫瓶、球状小瓶、波形边镶着贝壳的水壶、大大的曼图亚白色油瓶，还有圆柱形广口瓶、蜜饯碗、画着方形或椭圆形模糊标记的平行六面形罐头。这里多年的灰尘覆盖不仅已经软化、磨平和消除了边缘的棱角，而且也淡化了固有色，除去了所有光的折射效果。久而久之，它们变成了灰白色且无法与现实形成任何直接关联的物品。它们密集地簇拥在地板上、架子上和桌子上。
莫兰迪的静物
2003年
摄影
本文作者摄
据作者不完全统计，现在保留在博洛尼亚莫兰迪博物馆画室中的这些原件有：瓷器大小共九十四件，其中白色的为十六件；玻璃器皿大小共七十四个，其中外表涂上白色的为七个；金属器皿共四十个；其他塑料器皿及木块共十六个。这些都是他在经过瓶罐小商贩时一见钟情之下把它们一个个买回来的，他把它们纳入他的生活世界。那些“东西”在它们沉默的场所中，成为莫兰迪无言的伙 伴。
莫兰迪晚年还有一个画室位于博洛尼亚西南50公里左右与佛罗伦萨之间的亚平宁山脉的格力扎那小镇边上。[3]这个新的两层楼的房子建于19世纪50年代后期，它尽管不大却处于一个很好的位置。[4]从二楼画室那儿望出去，周围方圆几公里的山坡上只零星地分布着几处房子。这儿风景开阔，以大块土地组合的形状及和谐温暖的色调为莫兰迪提供了朴实的视觉材料。这个画室共有三个窗户和三个静物台。其中两个静物台靠东墙摆置，光从一旁北面窗户及西面两个窗户照进来。另一个静物台靠南墙摆放，光主要从墙西边的窗户照进来。相比封达扎画室里的三个静物台，这三个上面都没有卡纸且视线更低，而光线更加明亮且分散，所以他后期的作品给人以光色弥漫的感觉。
莫兰迪格力扎那画室外观
2003年
摄影
本文作者摄
画室的静物台
2003年
摄影
本文作者摄
莫兰迪的静物
2003年
摄影
本文作者摄
作者在莫兰迪格力扎那画室
2003年
摄影
本文作者摄
这两个画室就是莫兰迪纯粹直观的真实世界。[5]画家的一生在这样小小的诗意世界中安静地与他的现实和形象展开对话，画出了他那无数极具魅力的卓越的作品。
* 本文节选自蒋梁，《直观·时间·显现——莫兰迪绘画方法研究》，见许江、司徒立主编，《绘画论——中国美术学院绘画实践与理论研究博士论文选》，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8年。
[1] Fonadazza是一条约5米宽东北—西南走向的小街，两边都是柱廊筑建。36号是位于小街东面边上的一道中门，进门为一道约20米长的走廊。此楼一层两户，莫兰迪的家位于二楼东面。1910年艺术家和他的家人从ViaFondazza 34号搬到这儿后，为自己选了这个东边房间，作为卧室和画室。
[2] 在莫兰迪一生使用的六个静物台中，唯有这个是呈圆形的，且视点最高。
[3] 莫兰迪一家从1913年开始时常来格力扎那居住，莫兰迪自己已深深地爱上这儿的风景。战后，因为博洛尼亚画室窗外新造的建筑物挡住了原本开阔的视野，因此，在20世纪50年代末，他们决定买地建自己的房子。这就是莫兰迪1959后格力扎那画室。
[4] 根据位于它前面的莫兰迪家人从1913年就居住在维吉迪(Veggtti's)房子的样子而设计的。在这间画室里，莫兰迪主要画了大量的风景画。
[5] 莫兰迪一生主要的画室就这两个，另外临时的还有位于格力扎那一位友人的家中的画室、他在博洛尼亚郊区租来的麦莱诺(Merano)画室、苏卡·莫登(ZoccaModenes)画室及莱维柯 (Levico)等画室。
